面临如此之理论困境,如果没有更深层的理论支持,“质测即藏通几”之说实难成立。那么,方以智如何解决这种困境而达到融合这两种不同之天(“静天”与“於穆不已之天”)的目的呢?
2.“心不用而用小心”——“质测即藏通几”成立的理论基础
针对“质测”与“通几”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学问,方以智预设了两种不同的心,即“公心”与“独心”。关于“独心”,他有时也称之为“小心”、“心包络”或“生灭心”,这是一种经验的认知之心、可量之心,“静天”相对此心而立,“质测”之学赖以实现;“公心”或曰“先天之心”、“不生灭心”,它是道德本心,它是以“仁”为内涵的超越之心,是无限之心,“於穆不已”之天即待此心以显,“通几”之学赖以成立。
从本体上说,“公心”与於穆不已之“贯几”以及“公性”同为一体,“几”就是道德本心,这在第一章已讲过,兹不赘述。方以智说:“以几橐籥于人心,心尽自知之,岂得窃恃大帱,而颟顸於穆之一觉哉?”[110]这里的“人心”是相对动物不能“尽心”、不能“弘道”、不能识“几”而言,只有“人心”才可扩充而至其极,才可呼为“公心”。寂感之“几”无处不贯,人但尽心,自能见性知“几”,不累于物。胡五峰说:“知几,则物不能累而祸不能侵。”[111]不累于物,是因为与万物同体,上达天德,孟子曰:“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矣。”(《孟子·尽心上》)此“天”即是方以智所说的具有生生之德的“於穆不已”之“天道”,或曰“寂感之几”,而不是西学以认知之心所对待的“静天”。“静天”无所谓“生生之德”,只有“於穆不已之天”才可说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(《周易·系辞下》),此天是道德修养所契合的目标。这种道德之心由工夫见,“它本身是一种存在,不是由推理而得的,故可以不与科学发生纠缠”[112]。“公心”说并非始于方以智,不过,将“公心”与“独心”对言,使其分别对治“通几”和“质测”的做法,在中国思想史上却是首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