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,柳塘向大夫询问明白,确知玉枝绝无妨碍,心中一快,不由觉得自己的病也好了一半。大夫走后,江老太太便上了楼,柳塘便占据了她的房间,和璞玉、老绅董商量,该叫谁在这里照料。老绅董自告奋勇,柳塘却知道她不是能看护病人的人。她那粗莽举止,再加上遇事张惶,病人倒得受她搅扰,不能安静,何况她本身还有碍卫生,常人同居都不相宜,更莫说病人了。但再想到别人,太太是不好惊动,而且她也必不愿伺候玉枝。女仆便有一两个可用,无奈她们只能做些粗活,贴身伺候还得个有耐性细心的人。除非得劳动璞玉,但璞玉现在既不成心思,也还有种种不便。从警予身上论,她是朋友的太太,来此寄居;从自己身上说,她是姑奶奶住娘家,都不好开口相烦。实在没法,只可向医院雇用看护。但也不能把玉枝完全交给看护,没个亲近的人在旁守护着,孩子清醒过来,难免要寂寞伤心,那就得我自己住在这里了。
正在这样想着,璞玉已开口说道:“还是我来看护玉枝吧。头样儿我也没事,二样儿是除了我怕也没合适的人,太太自然不能来,你又病着,再说这又不是男人能干的事,你不用犹疑,就派个老妈子来伺候好了。”柳塘道:“我也想到这层,只是不好意思劳动你。”璞玉道:“大哥怎么跟我说这个?”柳塘道:“我并非跟你客气,只因这是别人家里,不大方便。若在咱们家,我就把玉枝全交给你,你为侄女多受些累,也是应该的。现在玉枝不能即刻回去,住在外面,警予把你托给我,我不好好儿照应,反把你赶到别人家去住,这算什么呢?”璞玉道:“您的讲究也太多了,我却不懂这些。玉枝既需用我照管,我就得照管,说不着别的,你只回去给我们想法儿送饭好了。”柳塘想了想道:“这么远路,送饭可不大方便。再说,你和玉枝要临时想吃点什么呢?有了,我也陪你们住在这儿。几时等玉枝好了,再一同回去。”璞玉道:“那不大好吧,这一来岂不全家都搬到这儿,只把嫂嫂一人抛下了。”柳塘低声道:“我就为她才想住到这里,你知道我平日只和雪蓉、玉枝住在中院,跟太太缺少来往。到雪蓉走了,就只剩下玉枝跟我做伴。近日又加上你,可以说说道道,现在你陪玉枝住在外面,我自己独居家中,不要寂寞死吗?”璞玉道:“不是还有嫂嫂陪着?嫂嫂近来对您很关切,不像以前那样冷淡了。”柳塘摇头道:“她若还像当初那样冷淡,我自己就住在家中,受些寂寞,也没什么。就为现在她对我忽然亲热起来,我才更受不住。有你们在旁还好,若只我一人在家和她守着,我简直时刻不安,等于受罪。所以非得跟你们出来不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