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次,他去南京应会试,以《如此则动心否乎》为题作文,写到最后:“空山穷谷之中,黄金万两,有美一人,试问夫子动心否乎?曰:动动动……”他一口气连写了三十九个“动”字,表演了一通大大的玩世不恭。我想任何一位考官,批阅到这份卷子时,不气得胡子飞起来才怪?这种游戏文字,侮弄当道,说明他对新政权的抵触情绪,何等激烈;拿今天的时髦话语来说,拒绝投降的意志,是多么坚决了。
但中国的文人们,从来是说归说,做归做,并不总那么言行一致,心口如一的。当面拒绝投降,背后输诚纳款,表面光明磊落,内里蝇营狗苟,直到今天,依然如此。文章漂亮,声名狼籍;嘴上高调,心里龌龊,这等人也是有过的。金圣叹刚刚写完“不曾误受秦封号,且喜终为晋逸民“的诗句,表明与新朝划清界限;墨迹未干,听到顺治帝夸他文章如何如何佳妙之后,马上忘了矢志不渝的誓言,立刻磕头烧香,山呼万岁,深感皇恩浩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