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:“说谁呢?”
她语无伦次地说:“还有谁呢?那个‘狠人’。他眼里有人么?直着来直着走。夏天里不穿鞋,冬天里也不穿鞋,那裂口一道一道的,真让人看不过去……”
他说:“我弟兄五个,我又是老大……”
她又急急地说:“在学校里,我老看你吃那长了毛的红薯。你怎么老是背红薯,就不能带些干粮么?长了毛的红薯不能吃,有毒……”
他还是那句话,他说:“我是老大。”
她嗔道:“老大怎么了?老大就不爱惜自己么?!才不是哪。我哥在家也是老大,他可是……”
这当儿,她突然又说:“哎,我哥要娶媳妇了……”
他说:“噢,娶媳妇?”
她说:“可不。‘好儿’都订下了,焦庄的。”
他说:“焦庄的?”
她说:“焦庄的。”
往下,突然就又没活了。那话就像是断了线的念珠,再也穿不到一起了。刘汉香的手抚摸着身边的细草,手指一勾一勾的;冯家昌的身子左半边像是木着,那右半边却又热得发焦;手心有汗,就按在了渠埂上,仿佛要寻些凉?可不知怎么的,一抓一抓,两人的手指就勾在了一起。那一刻,呼吸停了,心跳也停了,只有那勾着的手指,那手指就像是“绞股兰”一样,缠缠搅搅地腻在了一起。接着,那手,勾来勾去,又像是紧住了的螺丝,一扣一扣地盘绕着……慢慢,两只手也就贴贴地握在一起了。就那么握着,口里竟泛起了一股股的甘甜。那甜就像是在火鏊子上焙着、烤着,一丝丝地烧人的心!究竟要怎样呢?那又是很不清楚的。似乎是要做一点什么了,烤坏了的“心”已经冒烟了。这时候,冯家昌的手像是失去了控制,猛地就从那拧在一起的“螺丝”里褪出来,像一个大括号似的,一下子就箍住了刘汉香!刘汉香颤了一下,继尔身子蛇动着,猛地扭过脸来,“咚”地一声,两人的头碰在了一起!刘汉香鸟儿一样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,喃喃地说:“你野。你心真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