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成文苦笑,在屋中央拎了一条凳子坐下,没话找话:“咋,病了?”
“贱人命大,死不了。”音色是嘶哑的,却火辣辣地扎人。
料定了,便觉不出有啥不顺耳。孟成文不急不恼,慢悠悠地打量小屋四壁。屋内摆设很寒碜,一张集老弱病残于一身的小方桌摆在小屋中央。一张年代久远灰头灰脑的靠背椅放在床边。落满灰垢的锅碗瓢勺堆在墙角。再就是刘文芳身下那张木板床,一翻身,便叽叽嘎嘎叫唤。墙上坠着一些古色古香的屋吊灰,在钻进屋内的风中沙沙拉拉地哼个不停。
刘文芳掩住袄襟子,拥了棉絮坐起来,想说点啥,又老半天没说出个啥。最后说:“孟大队长咋舍福到俺这穷窝里来了哩,也不怕弄脏了官体婆娘不依?”
孟成文精瘦黧黑的脸上,因表情过于复杂便显得毫无表情,一对招风耳涨出了红潮,讪讪地说:“玉茹早起关照,过年了,让来看看你。”
刘文芳冷笑一声,仰起脸,把眼睛举到屋棚上,说:“怪不得,俺还当你姓孟的念旧情哩,却原来是婆娘行善。俺多谢了。”
“你也甭小肚鸡肠的,该寻思自个儿好好地过日子。杨区长发话了,说你跟你爹你哥是两个阶级。谁也没有另眼看你。等灾年过去了,你寻个顺眼人……”
“要是没事,你走吧。”刘文芳堵住了孟成文的话,“甭没事找事,惹人闲话,俺怎样的糟践都不打紧,可别毁了你半脱产的好前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