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蓉听到这里,樱唇忽然动了几动,似乎要说话,却只说出个“我”字,便又咽住了。柳塘看着,明白她要说什么,便笑道:“我还得谢谢你。在我被流氓们震吓,将要挨打的时节,你曾十分关心我。倘然他们真打我,你一定要救我的,只这一点意思,已值得我为你拼命了。”
雪蓉听着,脸儿又红了,摇了摇头,冲口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心里……”说着,沉了一沉,面上微现笑影,又摇头道:“那时我自个儿都顾不过来,还会救你?你别尽说好听的了。”
柳塘哈哈笑道:“就算我说错了。好,咱们书归正传。从那天你回家,就气病了,我得着消息,知道你家境不好,遇着灾病必然为难,就小小的尽了一点心。那也不过因为我既知道你害病,又想到你的穷境,就应该尽这责任,而且我多少是个有力量的人,花几个钱,并不在乎,更用不着你道谢。方才你的话,实在想左了。我所以多日不上月宫去,绝不是嗔着你没谢我,只为看你的情形,似乎不愿意跟我接谈,又瞧着小雏鸡她们,每人都有个年当貌对的好朋友,我就有些觉悟,自己这年纪已过了时,不配再同你接近。只可自劝自的,趁早退开远远儿的,省得讨厌,所以不敢上月宫了。可是我心里仍放不下,每天出来,总是绕弯儿在月宫门外走过一次,瞧瞧那座楼面,想想你在里面,心里才好过些。今天想不到叫你看了,还是你追下来先开口叫我,我才敢答应你,否则便在街上走个对面,我还是不敢跟你说话呢。”柳塘发挥了这一大篇,暗含着是要感动雪蓉,把自己的深情都表白出来,口说并不要她感激,而处处都刺激她的感情。尤其后半段话,特别捉狭,隐隐指出雪蓉所以不理睬他,只是嫌他年老,竟连他的恩惠都视若无睹了。雪蓉听着,怎不刺心?立刻把脸儿赤如朝霞,眼中射出似嗔似怨的光,嘴儿鼓起,从鼻中发出不满的声音,口中说道:“好,好,我方才就是冤枉了你,你也不该反口就骂。你这是什么话?方才还说把我看得多高,现在竟把我看成与小雏鸡一样。哦,我也像她们一样没羞耻?没良心?那我现在为什么找着你来?大概我是来错了,不如走吧。”说着,就立起来,要向外走。